无址信【不接稿】

晋江id无址信,十八线三流透明写手
沉迷二与二点五次元,一生不羁爱冷门,秘技为反复横跳
轻度强迫症,重度社恐,懒癌晚期,填坑会死星人

[日黑/黑死牟]月亮河

“不被爱、不被期待是你的宿命。”

 

记一、

  时间距离他能够回忆起来的过往已经过去太久。看待当初的人事黑死牟已经提不起太多的情绪。对死去的人来说爱和恨都没有了力气。

 

  追逐探访强大剑士的月夜他偶尔也会在原野稍作停留。月影在冷河里影影绰绰,他与六眼的自己对视时胸腔里会有某种古怪难言的空虚。然后他会抬首握刀,漠然渡河。月色碎乱一身。

 

  水中明月幻化的虚影在身后低声絮语,伸手拉他沾水沉重的衣摆。

 

而黑死牟一次也没有回头。

 

记二、

继国严胜是个胆怯之人。黑死牟回首过去,下了这样的断言。

 

  他依附别人而活。他的强大是菟丝子的强大。当寄生的树拒绝他的索取,他就只能落寞枯萎。

 

  继国严胜急切的在他短暂的人生里去追寻生的可能。他渴求那么一点点的爱。他把目光投向父母,用努力哀乞父亲的认可,用懂事博取母亲的关注。但是不够。远远不够。他达不到父亲的要求,满足不了母亲的愿望。于是父亲向他扬起棍棒,母亲冷淡的背过了身。

 

  黄昏严胜在院中角落落寞独立。夜晚即将到来,而他那样讨厌黑暗之中无人听闻的眼泪,无人关心的疼痛。

他呆立着等着夜色降临。忙里偷闲聚众作乐的女侍没有注意到他。她们小声笑闹,在月色初初洒落的时刻把纸船放进穿过庭院的溪流里。

 

  侍女在大人的呼唤下散去。严胜的目光却一直追随那短命的载物。承载清辉的纸船穿过墙洞到了冷寂的院落。严胜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记三、

  严胜重新强大起来。

 

他必须强大。这是为了保护他的弟弟。严胜是如此坚信的。他又有了被爱的可能。被需要的可能。

 

他愿意冒着所有风险给予弟弟陪伴。风筝、双陆、笛子。他愿意把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交给弟弟。继国缘一的双眼没有神采,双唇紧抿,给不了他任何回应。但严胜拉住他的手,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缘一不会把手抽走。他知道这就是弟弟给他最好的回应。

 

父亲的责打母亲的哀怨无法动摇他。他们于他而言已经不再是土壤与养分。他们只是必须挺过去的风雨。

 

深夜告别缘一,他又有了独自面对黑夜的勇气。月光浸泡在细小的水流里。他看着纤细的一把波光,微微笑了。

 

——谁能说自以为是的快乐不是快乐呢?

 

记四、

  他对缘一的仇恨的确就是从缘一的天分开始显露时滋生的。只是理由并不如后人推测的那般,只是因为恐惧,嫉妒。

 

  他只是,只是觉得被欺骗。原来缘一是不需要他的。原来缘一也是有可能走在前面的。走在前面的人不会回头。弱小的可怜的必须依附于他的弟弟,也是有可能抛弃他的。

 

  他本以为他们是互相扶持缠绕而生的双子。

 

  但是小孩子是没有剖析自我的智慧的。严胜不会意识到这份愤怒源于自身的胆怯,他不懂“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样玄妙的道理。他只是记起了父亲要将双子之一送去家庙的决定。

 

  缘一在夜间向他道别,告诉他他沿着河流到别处去。他在第二日清晨快乐又哀伤的听闻兄弟离开家族的消息。那个早上他看着初升的太阳竟被那光芒刺激的闭上眼睛。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讨厌太阳。因为所有私心都在这明焰之下无所遁形。他以为缘一的离家是不愿他受苦为难,他以为自己的快乐是不用受苦为难的快乐。他以为他用自己的快乐交换了兄弟的快乐。他觉得自己的快乐是卑劣的快乐。

 

  从那时开始继国严胜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十来年间受到的教育让他承认卑劣要比承认胆怯更轻易。他近乎自虐的去想念缘一。作为哥哥他希望弟弟过得好,平安喜乐。作为继国严胜本身他却希望缘一受到苦难,他想要缘一在痛苦的时候、在他想念他的同时也想念他。

 

  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继国严胜就是个卑劣小人。

 

于是缘一离开的多少个冷寂黑夜里他的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无人知晓。父亲去世的夜间他没有认真守灵,鬼使神差的他起身到了被父亲下令封闭的偏僻院落。蹲在细细水流边他伸出手,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手腕钻进袖管。他一个哆嗦站起身。月光的渣滓冷冷看他。

 

继国严胜当上家主整改屋舍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彻底废弃了那个小院。隔墙被彻底堵死。继国家的庭院里再也没有什么河流了。

 

记五、

  缘一回归的时机不是很好。严胜已经快要忘掉他了。

 

  或者说,严胜终于能够忘掉他了。他却又回来了。以满身风霜、满心疲惫的姿态归来。他对他说,我需要你。

 

  严胜此时已有妻有子,是受人尊敬的家主。联姻嫁入继国家的夫人对他态度尊敬,幼子已经会从襁褓里伸出手攥着他的手指咯咯笑,口齿不清地叫爸爸。严胜在部下的夸赞里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个独立的、强大的、能够为他人的半生负责的家主了。

 

  然后下属们的惨叫哀嚎撕裂一切。部下的家眷聚在继国家里,静夜里回荡着妇女孩童的低泣。这哭声打破一切幻象,严胜感到多年前指尖浸在水中的凉意再次攀附而上,入骨随形。

 

  而缘一静静站在他面前,静静等他的回答。严胜能听到缘一的不幸在说话,它说我本有幸福的家庭,我本有完满的人生,可是有个人他盼不得我的好......它反反复复告诉他他的亏欠。不作数的亏欠。严胜在这难以忍受的幻觉里看到小男孩站在面目全非的庭院里满心惶惑四处张望,小声说,我来找缘一呀。缘一还没在河里放过船哪。

 

  严胜说,我跟你走。

 

  记六、

  十几年过去,继国严胜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毫无长进。他又一次被狠狠欺骗了。依旧是被自己的自以为是。他以为缘一需要他,然后又发现其实他不需要他。

 

  缘一本身已经如此强大,结伴甚至不比独行,他作为助力的价值被否认;缘一记挂的是自己破灭的家庭,他的劝慰毫无作用,他作为兄长的意义被否认;继国缘一其实不需要继国严胜。于是继国严胜就只是被否认,被否认,然后被否认。

 

  他落回少年时期的梦魇里。沾水的纸船不可能没有止境的航行。最好的宿命是在彻底沉没之前就搁浅停靠。可他找不到他的岸。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月光没顶,赖以维生的空气近在咫尺,他伸手,够不到。

 

记七、

  鬼舞辻无惨其实不比他的长相所暗示的更精明。他只是喜欢以己度人。而他的身上恰巧有大部分人类的劣根性,且更深刻,更彻底。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并加以运用罢了。

 

  可是他还是误解了一件事。他以为严胜是为了追求更为强大的剑技、这需要更多的时间,才主动落入他的圈套。但其实严胜只是被他的某句话打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也是时候为自己做个决定了。”

 

于是继国严胜为自己做了个决定。

 

后来的故事黑死牟就有些记不清了。左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杀人,吃人,追杀,被追杀。变成鬼之后他没能继承身为人类时的情绪。而记忆这样东西唯一的闪光点也只在于人类丰富充沛的感情而已。徒有其形的人生走马灯对黑死牟来说没有意义。他下意识地避开缘一的追寻,也固执地觉得这只是因为自己讨厌太阳。

  可是从走马灯中回神的时候,月光如水,变形的纸船触了底。黑死牟静静看一会河流,扬起衣袖,不甚在意的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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